【老張讲故事】一碗面条背后的艰辛
吃涪陵河水豆花,摆涪陵农村50年前的老龙门阵,让60年代出生的人们重拾儿时的记忆,让年轻一代更了解当年父辈们的生活场景。
“爸爸,我看到别个那些屋里都在吃面,我们也提点麦子去兑点面来吃嘛”。中午上学临出门的时候我向父母央求。爸爸低头沉默不语,妈妈带着怒气和无奈看着我:
“你一天看到别个在吃啥子就想吃,你各人去看坛坛里还有几颗麦子?还有两个月才吃得苞谷,你几天吃完了吃啥子”?
爸爸看我站在门口不肯走,过了好一会才说:“下午放了学赶倒回来,撮几斤麦子到街上去兑来让大人娃二吃一顿嘛,去来都莫跟倒大路上走,要从屋后头下去走小路,不然别人看到了又要说你没得粮食吃还要把麦子拿去兑面条”。
记得那是1975年的阳历5月下旬,10来岁的我还在读小学三年级,有一天早晨上学经过邻居院坝时见别人端了好大一碗面条坐在院坝边上洋洋得意呼拉呼拉地大口吃着,当时我就在想,要是我哪阵能吃上这么大一碗面条就好了。但这个想法只是埋在心底不敢向父母说,因为我深知家里穷又缺钱又差粮食吃,兑面条既要麦子又要钱,一斤麦子只兑八两面条还要补四分半钱的加工费,划不来。
但今天一听父母叫我放学回来去兑面条这话,心里好高兴,转身就大步往学校走,一路走脑海里就连连闪现出自己端着好大一碗面条蹲在门口旁边大口大口吃的幻觉。
今天下午的两节课时间感觉比以往更长,心中一直在盼着下课,盼着下课的铃声早点敲响。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争先恐后挤出教室往家里走。我单独一人跑得好快,回到家见父母早就把麦子用一根布口袋装好后放在了背篓里,大概有五六斤重,背篓屯在桌旁的大板櫈上,呲牙裂缝的木桌子上还放了三角钱纸币,钱的另一头用一个碗压着,只露了一大半在外面。
看到这真的好高兴,书包往有几道裂缝的土墙上的钉子上一挂,背着麦子就往屋后那并没有路的土边走,要走过一块大土后才有一条毛狗路。
经常听父母说高岩口的面条要比农机站的面条有涨势些,本来农机站面房还近点,为了那点涨势,为了能多吃一口,今天就去高岩口面房吧。
小娃二走得快,其实是在连走带跑,没一会就到了李渡高岩口面房。 耶!这么多人在排轮子兑面条哟。排了接近一个小时,终于该我了。
“小崽儿,把麦子导在撮箕里头称”,称秤的师傅对我说。我赶忙把口袋里的麦子导在一个大撮箕里。
“哎呀,你恁个麦子还壳壳拉莎的没产干净,不要不要”!
一听这话,我着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旁边的人也在为我说好话打圆场:“孙师傅,你给他称了嘛,有点壳壳又不榨称,你看别个恁小个娃二,还打个光脚板,眼睛水都流出来了”。
“不要就不要嘛,快点走开哟”,那个孙师傅很坚决。
没办法,只好各人把麦子导回口袋里。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天都快黑了,他这里不要只有又背到上面的农机站面房去看要不要。
一路担心一路走,还好,农机站这个称麦子的是一位戴眼镜的,约五十多岁,他二话不说就给我称了麦子。
“5斤8两麦子,要麦麸子不,要麸子4分半,不要4分一斤”。
“我们大人说要麦麸子”,我赶忙回答。
“2角6分钱”。我赶忙递上3角钱,称麦子的师傅又补我4分钱。
收完了钱,眼镜师傅又称了一把面条,还给我把面条装到口袋里,最后还问我:“小娃二,你在哪点座(住)哟,天都黑了你不怕呀”?
“伯伯,我在双龙座(住),就是朱家沟水库后头边”。
半个小时后我到家了,家中那盏昏暗的煤油灯早已点亮,父母站在地坝边上见我从屋后的土边下来了,赶快进屋去烧火煮面条。
一家大小五个人,最小的才2岁,4斤6两干面条一顿就吃得溜大干。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一大碗面条,这一夜,我睡得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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