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樊鹏恋仙茶(之十一)(仙茶治愈凡尘心,跟随心,万般皆放下)
“李郎糕点”铺50米外就是街拐角,此时喷着一双火星的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璇玑与于京城。杨天正去赴一名外地茶商的餐约,无意中看到了糕点铺前从头到尾整幕剧。他闭上带着潮气的双目,心中叨念道:“姑姑,你的在天之灵保佑我吧,让你的侄儿如愿娶到心爱的女子,不要让璇玑受到纨绔子的伤害。她洁净得如林中山泉,浊世俗人不配染指她。”
恒生茶庄的厅堂内不知何时多了一盆紫色花朵,色彩典雅,中心有一片黑色,两片圆形花瓣对称排列,恰似一只展翅的蝶。
璇玑一进门,目光便被吸引过去,“哇,蝴蝶花!”一向娴静的璇玑也活泼起来,几乎带着蹦跳跑到鲜花前,她俯下身,轻轻地嗅着,仿佛花上残留着林中清风的气息。
“喜欢吗?”杨天低沉的嗓音响起,璇玑闻声抬头,扬起一抹暖暖的笑,“谢谢你。”
有好久都没看见璇玑脸上出现这样亲近的笑容,杨天一时失神,片刻他喃喃道:“从南城花集中好不容易找到,最后一盆。”
璇玑用手轻触花瓣,柔柔开口,仿佛梦呓:“云涯山东坡的百花谷有一大片蝴蝶花,许多是野生的,一部分是我种下的,每年春天蓝、紫、红色彩斑斓,每次我去都会有霎那恍觉惊飞了一群花蝶。”
璇玑吁出一口气息,叹道:“好久没回去了,不知百花谷象什么样了。”
“我陪你回去一趟吧,重游百花谷。”杨天急切地说,当璇玑惊喜的眸子望向他,他稍稍扬起语音,“就象从前,我每年春天陪你去那里采百花做成花环给姑姑,也放几个在你父母的坟头。”
过往熟悉温馨的场景在眼前走马灯变幻,一层雾气浮上璇玑双眸,眼前成年高大的杨天仿佛变成了少年模样,那个在花谷里总是欢呼着跑在她前面,并时常转身向她作着挑衅的手势,示意自己赶不上他的俊秀儿郎。
杨天见璇玑呆呆望着他,唇角含笑。一股狂喜席卷心房,不自禁也咧开唇角笑了。
这时于府花园繁花似锦的画面掠过璇玑脑海,一阵懊丧袭上璇玑心头,“怎么搞的,吩咐园艺匠人种下四季最美的花,却独忘了蝴蝶花,只能补种了。
目光犀利的杨天没有漏过璇玑细微的神情变化,他拉着璇玑的手走向木椅坐下,双目炯炯地锁住眼前神情迷乱的女子。''璇玑,你冰雪聪明,一定明白姑姑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的意思。”
璇玑目光一凝,默默地望着杨天。
“嫁给我,好吗?让我照顾你一生,我们一起种茶制茶,游历天下名山大川,你喜欢吗?”杨天语带颤抖,终于表白了自己充盈肺腑的爱意。他努力平复心跳,等着璇玑的回答。
此时璇玑一向平静的心湖已波涛汹涌,有一刹那她仿佛回到了认识于京城之前的日子,那时的自己是多么希望听到这番话,又多么害羞听到这番话。可是一切变了,自己的内心已入驻另一个男子俊逸的身影,深邃的眼眸,那随之而来的甜蜜宜人胜过春日下采茶、夏荫里抚琴的惬意。璇玑百感交集地望着杨天,久久不语,眼中却渐渐浮起一抹哀伤。
杨天滚烫的心慢慢凉了,他明白了,懊恼地垂下头,喃喃道:“为什么?我长得没他好看?"
''不是的!”璇玑叫起来,“你很英武,许多女子都倾慕你。"
''包括以前的你吗?”杨天抬头直视璇玑,璇玑无言以对。
“肯定是这样。”杨天仰头盯着天花板,口中迸出硬梆梆一句话:“那小子长成那样,祸国殃民。”璇玑哭笑不得。
突然杨天举起左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你知道吗?吏部尚书衙门的老张告诉我,于京城的父亲有个怪癖,他左手一年四季总戴着手套,夏天是白茧丝手套,冬天是黑貂皮手套,你晓得为什么吗?”
璇玑的脸色渐渐变白,细微的声音从齿间逸出:“因为他是于培理。"
杨天情绪一下子激昂起来,双手不受控制地摇晃璇玑的双肩,“你知道他是谁?你还和于京城走得那么近,你是你父母的女儿吗?”
泪水开始涌出璇玑眼眶,她颤声道:“这几个月我不是和于京城保持距离了吗?"
''可你并没有辞掉那个破园林的工作,你并不是专业匠人。”
璇玑嘴唇翕动:“我······”
杨天痛心地大叫:“手套可以掩盖当奴才的耻辱,可是能抹去你一家灭门的血海深仇吗?"
璇玑猛地摇了下头,泪光溅到杨天的手背。“师父从小告诫我要放下仇恨,自在生活······"
''可她没让你去跟仇人之子成亲,那声‘爹’你喊得出口吗?”杨天冲动地打断,目光中的火焰快将她焚烧。
璇玑捂住嘴,呻吟道:“我头有些晕,我要休息一下。”说完转身疾步走向里室,身后传来杨天激动的声音:“别忘了姑姑是希望我俩在一起。”
璇玑缓缓在床沿上坐下,两手紧紧抱住头。师父从小指导她修行,最常提的就是不要执着于仇怨。人非圣人,孰能无错?不要纠结于是非对错,人生一世,活个逍遥自在才对。璇玑从小就知道师父一生受情伤所累,沉溺于对二师伯的怨愤二十年不自拔。那年,那个中年妇人带来了二师伯的死讯,师父变了,二师伯不再是谈话的禁忌,而那压抑多年的情爱也丝丝缕缕从师父言行、举止、神态中生发起来。璇玑喜欢变化了的师父,虽然显得苍老了,可柔和了,温婉了,让人心生亲近。
“看到大堂上挂着的那把破旧的古琴吗?你曾问我不能用了,为什么不丢,我现在告诉你,那是我入师门三年后,与我年龄相仿的二师兄偷偷下山买给我的。他说师父教我们这些弟子曲子时,我年龄最小,却是弹得最好的,所以他要专门买把琴给我,而我以后就要经常弹琴给他听······二十年了,我以为她在二师兄身旁会弹曲为他解闷,谁知······谁知师兄那么寂寞······”小璇玑看见泪水从白莲道长眼中悄然滚落,伸出小手为师父拭去。
第二年师父在告诉璇玑身世前,大略讲了自己离开二师伯后,二师伯二十年的境遇。师父当时是含着泪诉说的,眼里有柔柔的光芒,二十年前那个深情的女子在师父渐渐衰老的躯壳里复活了。
''当年我与二师兄情愫暗生,可后来二师兄他······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一气之下离去,从此二十年没有音讯。那天那中年妇人上山,她说,二师兄死了,我当时就懵了,那些怨、那些恨一下子都淡了,我只是想二师兄那俊逸的神釆我再已见不着了。绿蓉,也就是那中年妇人,她告诉我,二师兄其实就在云涯山以东二十里处的一个山谷里,他早探听到我的下落,可不敢来找我。他活在愧疚中,郁郁寡欢,加上打坐过度,下肢有些不便。而绿蓉就在二师兄的草庐旁建了房子,结婚生子,并义务照顾他的生活。”
白莲道长此时已泣不成声,小璇玑也跟着掉下泪来。“绿蓉就是当年引诱二师兄的女子,为什么照顾他的人是绿蓉,而不是我?应该是我呀!他不找我,为什么我不去找他?”白莲道长留下悔恨的泪,双手紧紧捂住脸,懵懂的小璇玑扯住师父的衣袖,也觉得心隐隐地痛。
从小师父告诉自己这些,璇玑明白师父的良苦用心,生命如背负太多的仇怨,只会害人害己。可是——“手套可以掩盖当奴才的耻辱,但是能抹去你一家灭门的血海深仇吗?”“······你是你父母的女儿吗?”杨天的话犹在耳畔,如此刺耳。璇玑抚住起伏的胸口,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她含泪自语:“天哥,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好,师父,我应该听你的。”
“砰!砰!”璇玑敲响了杨天紧扣的门扉,许久一张英武的脸从门后露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杨天语音中的漠然让璇玑心一下子瑟缩,她使劲望向杨天眼眸,那里面闪闪烁烁的痛楚让她心定了,“下个月初七是师父的祭日,我······我想回云涯山,到百花谷里釆些鲜花,编个小花环放到师父坟头。”
璇玑声音越变越小,可她仍目不转睛盯着对面那个不知不觉已变柔和的男子,“你······你能陪我去吗?"
''太好了,璇玑。”杨天大喜过望,一把抓住璇玑双手,他原想抱住璇玑的,可终不敢。
“下个月云涯山有批清明新茶要收购,到时我俩一起去。”
下图白洋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