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讲故事】涪陵棒棒军
吃涪陵榨菜,用涪陵话讲涪陵故事,让年轻一代更了解涪陵曾经的往事。
涪陵是个山城,坡高路陡,地理条件特殊。从长江边的萝卜市码头到南门山,清一色的石梯坎上坡路直通到顶。
上世纪80年代,正值改革开放的初期,涪陵城除了毗邻的城郊区种蔬菜供应外,沿江一带的黄旗、碧筱溪、李渡、另市和石泉乡龙桥大队的农民也种植子大量的各类蔬菜供应城里,其中李渡镇石马公社很早前就把东堡大队规划为蔬菜队专业种蔬菜供应涪陵城里的蔬菜店和李渡街上的居民。当时最有特色的是沙溪沟的蕃茄,李渡的芋头、丝瓜、豇豆、窝笋、藕和白菜,石泉乡龙桥大队的白菜,义和长乐大队的黄瓜,另市的茄子、海椒和嫩南瓜。这些蔬菜都是挑到河边坐船到涪陵萝卜市码头再去到城里的各个菜市场。
一大挑一大挑的蔬菜,一大坡一大坡陡峭的上坡路,没有车运,只有靠已经被扁担磨破了皮的肩膀硬挑,走一节路歇一会气,爬一节上坡抬头看看尽头还有多远,🈵头汗水从额头上顺着那张黝黑的脸滑落下来,滴在脚下的石板路上,好似一朵盛开的梅花。
农村的蔬菜往城里运,有的为了节约一个人的船费,一人一次挑了两大挑菜去卖,同时乡镇场上的摊贩也来城里批发日用百货去当地零售,城里大小中餐馆、火锅店,河沙坝的大小馆馆每天天不亮也大背小背的在菜市场买菜买肉,外地人坐船来涪陵有些也是大包小包的东西自己扛着也费力。于是,周边区县(垫江、丰都、南川)农村很多无一技之长的特殊打工者看准时机涌入涪陵城,他们手持一根棒棒,爬坡上坎,帮助有需求的市民,批发采购的个体户,卖菜的农民、远道而来的旅客解决负重之劳,他们就是——涪陵棒棒军,也有的称他们叫——挑二、力八。
当年的棒棒大军主要聚集在涪陵城的各个车站、码头,以萝卜市码头为最。白天三个一群,五个一簇,每人肩上扛着一根1.5米长的硬头黄棒棒(硬头黄:竹子的一种,质地坚硬),棒棒的另一头绾着一根手指粗的绳子,早上和上午徘徊在涪陵的各个船码头、菜市场,只要船一靠岸,除了中间留有一人行道,两边全是棒棒军。
棒棒军中也有搞屎棒,也有打红吓绿的,也有不讲行业道德半途加价的,还有昧着良心把老板值钱的货物挑着横起走的(横起走:方言,意思是在人多或地势复杂的小巷子处慎老板不注意,把值钱的货物挑起偷偷跑了)。
“老幺,今天你这几个鱼安逸哟,你看你人又细还提恁大一篼,起码几十斤,等你歪拽歪拽的提拢市场了哪阵啰,来我两个抬起走”。正在河边梯坎歇气的我,正仰头看着还有多久才能把上坡走完,突然听到身后到有人对我说。
转过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经常在河边揽活的棒棒,听他们同行喊他大毛二。
“要得,上坡提起真的好恼火哟,抬到老街口那点,你看好点钱嘛”?我问他。
“经常看到的人些,要哪样钱嘛,反正我也要上去,顺便帮你搭把手,我恁个人不像别个那些,沾倒点就要钱”。大毛二连说连把那根竹棒棒伸到提篮上绑着的绳子扣里,和我抬着就往老街走。
几分钟时间就走拢老街口鱼市场了,他坐在我旁边的梯坎上,不知他是在等生意还是在休息,我就去给他买了一个油饼递给他:
“师傅,今天硬是麻烦你了,吃个饼饼”。
“你各人吃哦,我早上是吃了的”。
“师傅老家是不是附近的”?我问他。
“我还有点远呢,在垫江坪山,屋里娃二大大细细四五个,样样都要钱,我们那些地方一年就种几颗粮食,白止止又没得哪样卖倒一分钱,垫江是个旱码头下力钱都不好找,你们涪陵这个水码头搬进搬出来来往往的人要多些,我一年把大季活路做完了就梭到这点来找两个错错钱,我这人耿直又不敲棒棒,别个拿好点我就收好点。像河边那两三个馆子的老板每天早上在市场上买的东西和平时搬点蜂窝煤那些杂七杂八的都是喊我挑,那几个老板也撇脱,每一回都是拿的3块钱,还要给我煮多大一碗面条。你看嘛,上个月又着摸包客摸了20几块钱,这道我反正只要有了50块钱就拿回老家去了又来,不然揣在包儿头不稳当,你晓得这些摸包客又多,不注意着他龟儿摸去了你才是空搞冬三个月”。大毛二滔滔不绝和我摆起了龙门阵。
他看有顾客来找我买鱼,就在旁边观看,见顾客把鱼提起走了 ,大毛二问我:“你有十几岁哟?细眉细眼的就晓得出来找饭吃”?
“我17岁啦,屋里穷了没续几天书,没得办法,出来混日子找点稀饭钱,哎呀,人耿直了又不会耍秤,找不到钱的咯”,我回答。
大毛二接过话题:“耿直点好,莫去找那些昧良心的钱,你看那些过头事和昧良心的事做多了的人有好下场没得嘛,连后人都是长得瘪头砂罐的”。
摆谈间,大毛二突然起身提着那根棒棒连说连走:“卫东船要来了,我去看还找得到两块钱不”。
大毛二走后不一会,供销社招待所的伙食团长来把我这几十斤白鲢鱼全部买走了,算下来今天赚了5块钱。
自从一九九七年四月涪陵长江大桥和涪长高速路建成通车后,涪陵长江短途客运大不如前,棒棒军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很多棒棒就退出了行业。时至今日,涪陵城里只有偶尔还能见到几个棒棒军,但生意惨淡,基本上都是三五几个坐在街边的大树下“斗地主”和打“板子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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