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绕江城
乌江的水汽裹着艾草香漫进窗棂时，林小满正踮着脚往门楣上挂菖蒲。竹竿还没够到高处，忽然有人从身后托住她的手肘，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当心摔着。"
她慌忙转身，撞进周砚清含笑的眼睛里。男人穿着靛蓝色的中式短衫，腕子上缠着浸过水的五彩丝线，指尖还沾着糯米的白浆。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个端午，却依然会为这样的不期而遇红了脸。
涪陵老城的端午总带着股热辣劲儿。清晨五点，青石板路上就响起竹扫帚的沙沙声，卖粽叶的阿婆挎着竹篮，用带着椒盐味的方言吆喝："黔江来的野粽叶哟——又宽又香！"林小满家的"满香斋"粽子铺总是第一个亮起灯，她系着蓝花布围裙，利落地将糯米、红豆、腊肉粒，咸蛋黄码成小山。
"今年试试包腊肉粽？"周砚清不知何时系上了围裙，深灰色布料衬得他眉眼愈发温润。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剥开是几团草木灰滤出的碱水，"我阿婆说，用这个包出来的粽子，蘸白糖吃最是清香。"
林小满鼻尖发酸。三年前的端午，她刚来涪陵接手外婆留下的粽子铺，在菜市场迷了路。是周砚清带着她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巷子，还教她辨认涪陵本地的老品种粽叶。后来每个节日，他都会带着自家腌制的咸鸭蛋来帮忙，金黄的油顺着蛋白往下淌，和他眼底的温柔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包粽子的手忽然顿住。林小满看着周砚清将灰水小心地拌进糯米，动作比调试精密仪器还要认真。"小满，"他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看这粽叶，两片才能包成一个粽。就像..."他耳尖泛红，却固执地与她对视，"就像我和你。"
门外忽然传来孩童的嬉笑，几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举着艾草跑过，额头上用雄黄酒点的"王"字歪歪扭扭。林小满低头藏住笑意，手中的粽叶却不听话地打了个结。周砚清伸手帮她解开，指尖相触的瞬间，窗外突然炸开一声惊雷。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两人躲在屋檐下，看着雨帘将石板路浇成青黑色。周砚清突然脱下外套罩在她头上，自己却淋着雨跑去对街的杂货店。再回来时，怀里抱着个油纸包，打开是两个冒着热气的腊肉粽。
"尝尝？"他递过一支竹签，看她咬下第一口时，眼睛亮得像乌江的晨雾，"我特意多放了半勺糖。"
林小满含着软糯的粽子，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涪陵的端午，是要和最亲的人一起过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斜阳穿过湿漉漉的黄桷树叶，在周砚清的侧脸镀上金边。她轻轻将五彩丝线系在他腕间，看那抹艳色与他的蓝衫相映成趣。
远处传来龙舟的鼓点，混着此起彼伏的"雄起"声。林小满望着周砚清认真剥咸鸭蛋的模样，忽然觉得，这个端午的粽香、艾香，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大概就是她往后余生最想留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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